廁所水
【陳大文辦公室手記之五】
文／蕭恒
【正如電視台播放歷史劇前也會事先說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上文提要：我叫陳大文，在香港某大企業當「員工關係主任」，早前庶務部主管為著董事長空置的別墅的草地煩惱不已……)
有時看著庶務部主管Phoebe和其他同事為著一些我看來是芝麻綠豆的小事而忙作一團時，真的笑也不是，惱也不是。那些事情事不關己，我袖手旁觀照理不應有任何煩惱；然而當Phoebe甚至我上司行政經理Eileen要求我用同樣認真的態度對待我負責的那些興趣班收費、紀念書簽的逗號格式、聖誕派對的菜譜等等時，我卻又真的笑不出來。
那天見Eileen與Phoebe神色凝重地討論怎樣回覆信件，我好奇問發生甚麼事。「呢班大學生囉！話做研究，想要D我地公司既資料喎！」我不以為然：「咁咋下嘛，我以為咩咁大件事添。我以前一日都答幾封呢D咁既信啦！問得有point咪答佢囉，純粹懶既咪叫佢睇公司website囉！」
平日毫無架子的Eileen擺出其上司指導下屬的姿態：「係我地公司唔可以咁架。答覆所有查詢既信都要經過總經理親自過目架！」Phoebe續道：「咪係囉。叫佢睇website，總經理又話我地唔helpful；但係咩都答晒俾佢，總經理又會話我地做乜縱懶D學生……都唔知講幾多總經理先滿意……」看來我的總經理真的是得閒過頭，事無大小都要御駕親征；而Eileen、Phoebe等也忘了寫信是為了誰：回信不是為了答覆查詢者的問題，而是要令總經理滿意稱許。
說到小事化大，原來不止Phoebe與Eileen有此本領。話說公司研究及發展部所在的那一層近日廁所供水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我這幾天已經天天聽見庶務部文員扯開嗓門致電管理處，著其修理鹹水供應。公司研究及發展部主任Johnny忍無可忍，致電Phoebe問個究竟。Phoebe於是與負責的文員和管理處仔細研究，水泵如何如何，水管又是如何，早上用水量突然增大又是如何……我見Phoebe經已為此與負責的文員、管理處甚至管理公司不停討論，然後又致電Johnny解釋。
翌日我見Phoebe雙眉緊鎖，問她何故。「Johnny囉！佢話要in black and white解釋點解廁所成鬼日無水喎！」原來那天早上Johnny特地提早於八時返回公司，視察廁所供水是否正常，發現竟仍未有水，於是電郵Phoebe，大有興師問罪之勢。我說笑道：「車！Johnny又唔係你老闆，佢同你同grade之嘛，佢咁想知叫佢自己問管理處囉！」我再一次自作聰明相信廁所水不值得如此煩惱，以為可以一笑泯之，卻又再次給Phoebe反唇相稽：「你咁講梗係想死啦。話時話呀，個email真係好鬼難寫，要用英文解釋話D鹹水係邊度海邊泵上黎跟住又點係幢大廈裡面泵黎泵去……」然後Phoebe繼續雙眉緊鎖，在電腦前草擬那份解釋廁所暫停供水的重要電郵。
廁所水等事務也要主管一一親躬來處理，並非得閒過頭。廁所沒水要用英文作書面解釋，說明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不由主管出馬怎麼成？只可惜我那小事化大的功力尚淺，至今仍未能參透學生做功課查問的覆函要呈給總經理過目的真諦。而我平常好整以暇施施然處理董事長購買繡花檯布、紀念書簽燙金的樣式、陪同董事長秘書北上為董事長挑選音樂盒等這些比廁所水還要緊事宜，公司上下其實已暗地裡數說我辦事不力了。
九時不到庶務部全部職員都已經開始工作，我本來不明白他們為著瑣事何消這等忙碌。經過「答學生問」與「廁所水」事件，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平常於八時五十五分拿著奶茶和三明治進來，吃過早餐才處理各式我自以為不比廁所水重要的事件，其實是多麼罪過。
【陳大文辦公室手記之五】